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娘娘身侧刀10

*

在李婉沁的干涉之下,连尧在原著中的死期已过,却还活得好好的,已经差不多痊愈,把四皇子接走了。

这是个好消息,可剧情还是朝着既定的方向行进。

皇帝病倒了,病入膏肓,这个被迫肩负起大齐江山的人本就有一副虚弱的身子骨,加上之前连尧那事对他影响不小,等他调整好心态,再想养好身体,竟为时晚矣。

朝臣们见此情状,即便是怕陛下怪罪,也得硬着头皮上折子催促皇帝尽早册立储君。

不过对于储君的人选,朝堂上下倒是很统一地倒向四皇子,没有异议。二皇子虽占长子,但到底差了个“嫡”字,而且现下谁不知陛下对四皇子的看中。

自太后日薄西山时,丞相的势力也大不如前,连家见四皇子得势了,便又打了鸡血似的拼全力和丞相争一争,现在的丞相,若还想在朝中立足,也只能顺从大势,况且四皇子的夫子中还有丞相门生,到时候新君登基,他也不至于一朝落败。

如此,天靖十一年,一道圣旨下去,四皇子入主东宫,二皇子封为贤王。

连美人却并未晋升位份,原本皇帝想将她封为贵妃以作补偿,但她自己拒绝了。她没有忘记自己本该是个罪人,而且什么名分地位,如今她已经看开了,不在乎了。现在她就尽好自己的本分,作为母亲关照自己的儿子,作为妻子为丈夫侍疾,尽量不让这些琐事打扰到皇后娘娘。

皇后娘娘是国朝的皇后,要操办诸多事宜,她只是一个头脑空空的小女人,连陛下的后妃们都不能容忍,就算真的飞上枝头,又怎能做到统摄后宫。所以陛下确实不能没有皇后。

皇帝寝宫中,连尧此刻正专心侍奉陛下服药,陛下无法下地走动,她就在榻边一勺一勺地舀给他。

“辛苦你了……”皇帝有气无力地道谢,神情极为复杂,对她的亏欠,此生怕是还不完了。连尧低垂着眉目,淡淡摇了摇头,收回药碗,端着托盘告退。

正巧,李婉沁带着陈屏应召觐见,和连尧在门口打了个照面。

连尧恭恭敬敬地行礼。

李婉沁看到她托着的药婉,便也说了句“辛苦你了”。多亏有她替自己侍疾,不然真是忙不过来。

“娘娘言重,这是妾的本分。”很是恭谦恳切。

李婉沁点点头,后头又望了望连尧离开的背影,经此一遭,好像她对皇帝的感情也淡了。

其实这才正常嘛。

不再管连尧的事,李婉沁目光移回面前的宫殿,不知道皇帝今日召见她,究竟何事?

“什么?陛下要跟我抢人?”

听了皇帝的意思,李婉沁瞬间炸毛,也顾不得什么礼数,失态地挑高了音调,扭头看向陈屏。

陈屏也有些惊讶,没想到自己还是陛下口中的“忠心得力之人”。

但还要看娘娘的意思,于是默不作声。

皇帝左右看看,见两人反应如此,深深叹了一口气,话再出口,语气中就带上了几分威严。

“朕的话,就这么不管用吗。”

陈屏一惊,立刻跪拜下去。李婉沁蹙起了眉头,心里更加气愤,固执地立在一旁不为所动。

“也是,朕确实时日无多了。”皇帝忽然自嘲起来,卸下了架子,“阿沁,算朕……请你帮一帮。朕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,处理好朕这些摊子,好让珩儿,安心地坐在那位置上。”

如此一说,李婉沁确实有几分心软,而且是为了太子登基,她有些为难地看向陈屏。

陈屏自然看出了娘娘的犹豫。他说过,会为娘娘扫清一切障碍,替她做一切想做的事。所以,如果是您所期望的……

“……奴婢接旨。”陈屏叩首谢恩。

皇帝终是如释重负的一笑,却牵动心肺,咳了一阵子,才故作轻松地说:“放心,不是抢,是借。阿沁想见,谁还敢拦不成。”

“唉,陛下您啊……”李婉沁被戳中心思,无奈又忧心地觑了觑皇帝的脸色,“多保重身体……”

这憔悴的样子谁见了不说一句可怜人呢。

肉眼可见的,生命在流逝。

陈屏再次调回御前,不过这次还要辅佐太子,为太子传达圣意,也是提前让太子熟悉国务。

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了,想把陈屏给太子做心腹宦官,没有任何一个宦官能拒绝皇位之侧的风光,陈屏其实也一样想握住权力,只不过此时他并非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娘娘。

然而,太子对他的态度,一直都暗藏着锋芒,尤其是见到他与娘娘相处时,太子总会克制不住敌意,被陈屏察觉。

他不清楚太子心怀成见的原因,也许是发现了他对娘娘的逾越,觉得他亵渎了娘娘。又或许是他与连美人有过节,令其怀恨在心?

不管因为什么,下任君王,对一个刑余之身的奴婢还不是生杀予夺吗?毫不怀疑,等陛下合眼,新帝迟早要把他卸磨杀驴,拆散他和娘娘,陈屏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,不能任由这样发展。

所以,他应承陛下,也是盘算着为自己增加筹码,挣条后路。化解不了矛盾,至少,要让太子有所忌惮。

在草拟的令旨第三次被陈屏扣留不传后,年仅十一岁的太子终于沉不住气了。

“此次又是何故?”太子暗恨,即使站在阶上,还要仰视一个俯首弯腰的宦侍,而他确实不能命令其跪下听训。

“殿下,这是陛下的意思。”宦侍的回答语气平淡无波,轻飘飘的,砸下来却如山重。是啊,终究是儿子,还能大过父皇去吗?这阉竖借着父皇的旗号在他头上耀武扬威,他日登极,定要处置了他。

太子强压下眼中火光,隐忍不发。沉声问:“孤请教陈公,大理寺刘少卿为人清正,民间官声甚佳,何以不得升迁?”

“奴婢不敢当得……”陈屏一揖礼,随后幽幽道,“回殿下,陛下的意思是,刘少卿乃丞相门生,如今还不到用的时候。”

言下之意,还得是连尚书推举的王少卿。太子拧眉,连家对母妃并不好,他不愿放任连家作大,太傅曾教导,历代天子,无不须防外戚之乱。

但现在的他,无从反抗。紧握的拳头骤然松了力道。

“孤明白了……谨遵父皇教诲。”

似乎是不甘心,太子盯着陈屏,话锋一转,“孤很久没给母后请安了,今日得空,公公与孤一道吧。”

“是……”陈屏心下有些警惕,不知这小孩儿憋了什么坏等着他。

果不其然,堂堂一国太子竟然抱着娘娘胳膊撒娇,当着他的面挑拨离间,抹黑他欺负孩童。

陈屏确实有被气到。

有没有人告诉过你,你真的很碍眼。明明不是娘娘的孩子,她却对你那么亲近。你娘害过她,如果不是她心善,你这会应该在冷宫悼念亲娘,什么太子之位,皇帝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,如果你懂得感恩,就少来碍娘娘的眼,你以为她真的很耐烦应付你吗?

陪小孩子玩是一件很费精力的事情,连美人养病那段时日,娘娘每回见他之后都很疲惫,抱怨她搞不懂小孩子在想什么,为什么那么精力旺盛,不知道说错哪句话就不高兴了,不陪他玩不是陪他玩也不是。

但娘娘是认真地对待他的。夫子教他智识与君子之道,连美人教他为人处事与为子之责,娘娘却心疼他小小年纪负担繁重,不拘着他疯玩,是以这孩子格外黏她。

可他好像不明白,娘娘没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,他又有什么资格,对我的存在指手画脚呢?

因他是储君,而我是奴婢。呵。

李婉沁自然不会相信小孩子的胡言,在她眼里,太子就像跟大姐姐抱怨老师严厉的小学生一样。嘴上同仇敌忾地附和着,“确实有些不妥”“是有点过分了”“我下回说说他”,实际上眼里透露着生无可恋,向陈屏投去求助的目光。

救救我救救我。

本来是打算解决上次没看完的话本的,结果听这小崽子一翻扯东扯西,还没完没了了。

虽然才十一岁就要肩负大齐江山,确实辛苦小朋友,可他爹已经缠绵病榻,不得不逼着他懂事点了,否则到时候做少年天子,镇不住那些朝臣怎么办?有时候确实得严厉些。

看到娘娘的神情,陈屏一下子就消气了,心境平和下来,扬起唇角无声地笑起来,也是,就算他是太子,也还太过稚嫩了,和他计较什么呢?

“咳,殿下,天色不早了,您今天的功课是否还未……”陈屏凉凉地提醒。

太子登时一个眼刀过去,随后顿了一下,意识到不可暴露本性,只得委委屈屈地转过头,向皇后告别。

“嗯,可不能辜负太傅的期望,珩珩,今天先回去吧。”李婉沁熟练地拍了拍小太子的脑袋,感激地望向陈屏,“……你去送送太子。”

“是。”陈屏应声。

对,只是“送送”,他现在仍然住在中宫,所以太子,不过是个别人家的小孩罢了。

太子的表情已经挂不住了,脸色僵硬得难看。李婉沁只当小孩是不想面对作业,还露出了几分笑意。太子看到,更堵心了。

宫道上,太子负气,甩开下人很远,陈屏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。

突然,太子停住脚步,猛地转身。对他的贴身内侍说:“孤的披风落在母后那儿了,你去取一趟。”

内侍觑了觑他主子,又瞄了瞄陈总管,尽管忧心不妥,还是顺从地领命离开了。

左右三丈高的红墙将二人围在甬道之中,空荡寂静,前后再无他人。

见这情形,陈屏眼眸微眯,稍稍挺直了几分脊骨。

哪知这动作好像刺激到了太子,俊秀的五官皱在一起,染上戾气。

“陈公公规矩没学好,胆敢对孤如此不敬。”他紧咬着字音,似乎如此就能凸显声势。

陈屏自然不会被他震慑,反而第一次明晃晃地将目光投向了他。这个时候太子才意识到,原来低眉敛目时陈屏的举动还算不上失礼,以陈屏的高度,直视还未长开的太子,才叫居高临下地睥睨。

“奴婢并非不敬殿下,只是殿下似乎对奴婢,有所误解。”他又刻意地捏起嗓子,单薄的声线显得极为阴沉怪异。

“误解?”太子气急冷笑,“你敢说不是你做了手脚,故意谤我娘疯癫,就是为了置她于死地。”

他早就查过,当年,父皇从没动过重罚娘亲的念头,是陈屏指鹿为马,逼着婢女嬷嬷捏造连美人疯癫的口供,硬是把娘亲送进了冷宫。

陈屏沉默了片刻,这说的倒是事实。

但他也没想到,宣完旨意后,连美人瘫倒在地,真的像是疯了一样,开始神志不清地喃喃自语。但要说是他把连美人逼疯的,这罪过他可不认。

“原来殿下因此记恨于奴婢,可是,奴婢若不这么做,谁能为您的婉姨讨个公道呢?”

虽然有悖娘娘劝诫,但他不得不这么做。连美人不得报应,娘娘受过的苦,又有谁来疼?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陛下,还是你这只会哭叫着要娘亲的殿下?

“你……!”太子自知对皇后理亏,但他更看不惯陈屏拿皇后说事,此时已然仪态全无,口不择言,“尔等阉竖,又以什么身份给母后讨公道,莫非,尔还妄想做孤的父……唔……”

一个箭步倾身身上前,赶在太子说出之前捂住了他的口。

“慎言!”厉声喝止。

陈屏身形清瘦却极为高挑,此时俯下身来,极具压迫感的阴影遮罩住小小的太子,太子顿时惊惧地瞳孔猛缩,对上如蛇蝎一般的眼眸,更是几欲窒息,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,惊出了一头冷汗。

确定太子冷静下来,陈屏才退后一步,拉开了距离,轻言“逾越了”,随后淡淡开口,“殿下再厌恶奴婢,也要为您的婉姨想想,才算是尽孝。”

身后脚步声渐近,太子的内侍回来了。

不等太子反应,陈屏举臂作揖,道:“奴婢就送到这儿了,太子请回。”

太子闭了嘴,也不欲再说什么,拂袖而去。

他只是……气不过。

他爱他的娘亲,可也喜欢母后。

他知道娘亲有多在乎父皇的宠爱,在乎后位,所以当他得知母后与父皇貌合神离之时,他为娘亲松了口气。

可这毕竟是他的母后啊,他明明是记在母后名下的嫡出皇子,母后却偷偷让他在无人时叫她“婉姨”,一开始,他确实觉得这样很亲近,可又好像把关系拉远了,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纠结。

入东宫后,经过太傅悉心教导,他才明白问题所在。

天下听男教,后听女顺;天子理阳道,后治阴德。天子之与后,犹日之与月,阴之与阳,相须而成者也。而治天下者,正家为先,正家之道,始于谨夫妇。

后亦君也,当做女子表率,母仪天下。若皇后失德,轻则褫夺凤印,重则赐死。

母后即便不爱父皇,不把他当做亲子看待,但怎可如此不爱惜自己?与那阉人不清不楚,万一东窗事发,死后都会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辱骂!

他不愿苛责母后,便只能调转了矛头,将怨愤全都加在陈屏头上,定是这小人巧言令色,引诱诓骗母后!

今日倒底是他冲动了,在这阉竖跟前丢了脸面。但毕竟他是太子,总有一天,母后会知道,这等佞幸是靠不住的,只有他,会待母后和娘亲一样,予她无上荣光。

太子走后,陈屏喜怒不辨的表情霎时一改,整个人阴沉下来,眸中寒光冷冽。

毫无疑问,他把这小鬼彻底激怒了,三年五载,这小鬼成长不到能除掉他的地步,可长远来看,确实是个隐患。

这小孩对娘娘那点儿亲近,比不过对他亲娘。若是哪日实在忍不了他作为宦官沾染权力,顾不得娘娘也是可能,更何况……娘娘也并未承诺,护他一辈子。

思及此,脚步愈发仓促了,袍角翻飞,归心似箭。他想快点看到娘娘。

说道娘娘,忽然想起今日整理的折子,本有一件事要告诉娘娘。

边关捷报,骠骑将军沁阳侯大败北宁,不日将班师回朝,入京受赏,北宁使臣也要来朝中商榷如何给大齐割城赔款,这场持续四年之久的边乱终于平息,娘娘,也终于能见到兄长了。

沁阳侯,是娘娘最可靠的倚仗,就算太子日后忘恩负义,也要掂量掂量沁阳侯的分量,若是能得到他的认可……

转而,陈屏打了个寒战,自嘲一笑,仗着娘娘的喜爱,他还真狂妄起来了啊,侯爷若是得知一个阉人玷污了他妹妹,怕是把他抽筋扒皮的心都有了吧。

“我有件事……”“屏有件事想……”

两人同时开口,双双顿住,随后又相视一笑。

看来我们之间是越来越默契了。

李婉沁羞涩了一下,谦让道:“你先说吧。”

陈屏笑着把沁阳侯凯旋的消息告诉了她。

“什么!阿兄要回来了!”李婉沁惊讶万分,激动得一把抓住陈屏的手。

陈屏想,先说是没错的,这对娘娘来说确实是个大惊喜。

却不知,李婉沁是“惊”多过“喜”,她怎么记着不是这个时候啊,沁阳侯回京,应该是新帝登基以后的事情。

不过转念一想,或许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,又或许这几天皇帝就不行了,毕竟小说里没有具体到几月几日,她也判断不了。

“陈屏,得辛苦你这几天注意一点陛下。”李婉沁忍不住提醒道。

陈屏疑惑:“注意陛下?”

“哦,我是说……怕陛下过于激动,对龙体不好,可别出什么闪失。”

“屏明白了。”陈屏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,面露崇敬地盯着李婉沁。

娘娘就是心细。确实,若是侯爷归京的喜事一不小心成了一国丧事,可是大不妙。

李婉沁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,眼神游弋。

“娘娘方才想说什么?”

听到陈屏一问,李婉沁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计划。

现在,突然得知皇帝很快要撑不住,太子会登基成新皇,这意味着任务也要完成了。她终于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。

也许就是最后的时光了。

李婉沁变换姿势,与他十指牢牢相扣。

“我、我想出宫逛逛,你能不能和我一起?”她这样说道。

陈屏一怔,有些意外。

这一犹豫,李婉沁急了,生怕他不答应,便抓着他的手摇来晃去,眨巴着一双琉璃目用渴望的眼神朝他撒娇。

陈屏招架不住,抿唇轻咳:“好,屏为娘娘安排。您要何时去?”

“后日!”李婉沁毫无迟疑。

后日么?好像有点难脱身。

“……不方便吗?”李婉沁低下头,很是失落。

“不,就后日。”陈屏立马应承下来。

反正他得罪太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
“太好了!”李婉沁喜形于色,直接抱住他的腰踮脚啄了一口,因为陈屏反应不急没有低头,亲在了下巴尖上,有些痒。

陈屏弯起眉眼,也轻轻在李婉沁额头上啾了下。

虽然不知娘娘为何心血来潮,但只要能让她开怀,他就有求必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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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下听男教,后听女顺;天子理阳道,后治阴德。

天子之与后,犹日之与月,阴之与阳,相须而成者也。

(《礼记·昏义》

而治天下者,正家为先,正家之道,始于谨夫妇。(《明史》卷113,《后妃传序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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